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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二章 青靈洞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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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九嗅到一股花香。

那是海棠花的香味,很輕、很淡,一般人很難聞得到。

然而,狐九並不是人。憑借狐貍敏銳的嗅覺,他已知道那花香是從四樓的一間廂房裏飄出來的。

那廂房裏躺著一醉不醒的太甲真人。自從鬥酒敗給兮伯吉甫,他已在那廂房裏沈睡整整六天了。

狐九奇怪的是,那個臟兮兮的道士非但不香,而且很臭,臭的讓人想捂鼻子,簡直與那房間裏飄出的花香格格不入。

那麽房間裏又為什麽會有香味呢?

狐九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。他剛來到門口,就見一扇半掩的窗戶透出一縷紅光。

耀眼的紅光將狐九的白發和臉龐映得通紅。透過窗戶的縫隙,他看到蘇季手拿一朵海棠花站在太甲真人床前。香味兒和紅光都是從他手裏的海棠花散發出來的。

蘇季將海棠花放在太甲真人胸口上。過了一會兒,只見太甲真人居然醒了!

狐九頓時驚愕地瞪大眼睛。他知道被神仙倒醉倒的人,無論如何都是不會被叫醒的,就連族中酒量最好的自己也曾一醉不醒。可是蘇季竟然用那朵神秘的海棠花,做到這件不可能的事!

這簡直是一個奇跡!

狐九若非親眼見到,只怕永遠也無法相信。

那海棠花是什麽來頭?

蘇季又為何要喚醒太甲真人呢?

狐九百思不得其解。然而百思不解的,並非他一個。

此時,他身後已經圍滿一群湊熱鬧的青丘狐靈。

這些圍觀群眾似乎也是被海棠花的香味吸引而來,有的趴門,有的趴窗戶,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廂房裏張望。

狐九誤認為蘇季是狐七,自然會對眼前這個狐七有一種陌生的感覺。

尤其是今天早晨,他忽然有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。他感覺自己好像看到兩個狐七,一個是正常的狐七,一個是陌生的狐七。正常的狐七將傷痕累累的八姐送回恭骨樓,而眼前這個陌生的狐七用一朵海棠花喚醒了太甲真人。

就在這時,廂房裏傳出兩人說話的聲音。

蘇季似乎對太甲真人說了什麽。太甲真人聽完後,突然坐了起來,大聲喊道:

“你說什麽!他們已經成親了!”

說罷,他從床上跳起來,氣得七竅生煙,簡直就要爆炸一般!

蘇季問道:“我剛才問你的還沒回答我呢,你究竟為什麽要來恭骨樓?”

“我來之前占蔔得知,小紅枝必遭一場大劫。但凡修煉到玄清九境的人,都免不了要面對渡劫這一步。每個人的劫數各不相同,有雷劫,火劫、天劫、地劫,小紅枝將要面對的則是一場空前的人劫。”

“人劫?”蘇季低喃一聲,問道:“那她劫數中的妖人是蘇婆婆?還是青黎?”

太甲真人搖頭道:“她的人劫不是別人,正是她丈夫!人劫之中最要命的就是情劫!那小子是萬年一遇的冥頑之體,與小紅枝的命相剛好相克。他們走到一起註定會遭遇一場滅頂之災。我上次來這裏,就是因為發現這一點,才要堅決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。”

蘇季陡然一怔,頓時僵在原地。

“完了……晚了……現在木已成舟!一切都太遲了!”太甲真人大喝一聲,猛然推開房門!

趴在門口的幾個青丘狐靈,頓時被開門的氣勢撞飛出去!

太甲真人沖出門後左顧右盼,像是在找什麽人,嘴裏高聲喊著:“小紅枝!”

狐九不禁搖了搖頭。他知道太甲真人要找的人,早已在蘇季回來之前就離開了恭骨樓。

太甲真人低頭掐指一算,臉色陡然一變,狂呼一聲,沖出門外,直奔東方而去。

狐九見蘇季也從門裏走出來,連忙上前問道:

“七哥。你把他叫醒做什麽?”

蘇季焦急地說:“來不及解釋了。我現在必須跟上那道士!你可看見他去哪了?”

狐九朝窗外望了一眼,說:“應該是朝青靈洞府的方向去了。”

“青靈洞府?”蘇季低聲重覆一遍,急問:“你知道怎麽走嗎?”

狐九無奈地搖搖頭,道:“看來你又忘了。那裏可是蘇婆婆的居所,除了送酒的人,其它人都不得靠近。”

話音剛落,蘇季低頭望了一眼手裏的海棠花,只見其中一片海棠花瓣,輕輕掉落在地上。

狐九望著他手裏的海棠花,好奇地問:“這海棠花是什麽寶物?竟然能叫醒那道士!”

蘇季望著海棠花,眼中掠過一抹焦慮,低聲沈吟道:“如果我沒猜錯,當海棠花瓣全部雕零以後,太甲真人就會繼續昏迷,一切將會回到過去的軌跡,再也無法改變。”

狐九一臉茫然地望著他,雖然不知他說的“改變”是指什麽,但能看得出他現在正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。狐九伸手指向樓下一扇開著的窗戶,說道:

“那扇窗戶是一條捷徑。青靈洞府的酒食,都是通過那裏送過去的。”

蘇季循著狐九指的方向走去,只見那窗戶外面既沒有路,也沒有梯子。下面就是堅硬的石頭地,跳下去不摔死,也得殘廢。可是狐九指的方向,除了這扇窗戶,再也沒有別的可以出去的地方。

少頃,他伸手向窗外試探了一下,竟踏踏實實摸到一扇看不見的門。

蘇季驀然想起上次來的時候,狐姒帶他走過一條肉眼看不見的階梯,想必這扇窗戶也是同理。他慢慢摸索到一個看不見的把手,拉開走了進去。

“七哥!那裏很危險!務必小心!”

狐九喊完這句話的時候,蘇季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窗口。他好奇蘇季為什麽要去那裏,但又不敢跟上去,只因每一只走進那扇窗戶送酒食的狐貍,從來都沒有再回來過……

蘇季走進去以後,身後就再也看不到恭骨樓,只見一條長長的青石街,而他正身在青石街的盡頭。

環顧四周以後,他的瞳孔忽然收縮,眼睛閃過一抹驚恐。

耳畔,風在呼嘯。

風中飄來一股濃厚的血腥味兒。

這個地方簡直如地獄修羅場一般,到處屍山血海,哀鴻遍野。

鮮血在低窪之處匯聚成一片湖泊。地上被妖獸的殘肢鋪滿,已經看不見地面,無數巨大的森森白骨交叉在一起。

蘇季踩著殘肢向前走去,就算隔著鞋子,腳下依舊能感到屍體熱乎乎的觸感,顯然這些妖物都是剛死去不久。

這裏剛剛發生了什麽?

蘇季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震撼。他繼續向前走,只見前方隱隱約約好像站著一個人,仔細一看,正是太甲真人。

太甲真人一動不動,呆呆望著遠處的天空。

蘇季順著他的目光,擡頭望去,只見天邊血光湧動。

天空被一道道狂暴的劍氣橫掃而過,地上一株株老樹被連根拔起,巨大的殘肢飛到了天上。

紅蒙蒙的氣流遮蔽天空,連太陽的光線都無法射穿那紅色的霧氣。

霧中傳來一陣嘶鳴。一只巨大的千面猴頭,從迷蒙的紅霧中探了出來。那猴頭足一棟酒樓一般大,兩顆眼珠瞪得渾圓,眼中充滿了恐懼!

忽然,一道紅線如疾電般滑過它的脖子。

巨大的猴頭瞬間與脖子分離,空中濺落下一場血雨。

蘇季定睛一看,剛才那一道紅線居然是一個人,正是郁紅枝。

郁紅枝一劍斬落,如流星急墜,落在地上,隨即繼續進行著無休無止的屠戮。腳下的步伐如鬼魅一般,身影所到之處,必有妖屍伏地,陣陣血霧蒸騰而起。

這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。

慘叫、怒嘯、驚恐絕望的尖叫……

周圍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死亡氣息,而那死亡正在訴說著她的憤怒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周圍終於安靜下來。

太甲真人輕嘆一聲,解下腰間的酒葫蘆,將面前彌漫的血霧全部吸進葫蘆裏。

“小紅枝!聽師叔的話,別再往前走了。”太甲真人大聲喊道:“你要是繼續和那小子糾纏,一定會後悔的!”

霧氣消散過後,郁紅枝的身影佇立在一片死屍堆積的山丘之上,腳下踩著腥氣彌漫的血水。她全身浴血,整個人仿佛一個血人。

然而,無論劍上的血,身上的血,還是腳下的血,都沒有一滴是她自己的。

她將劍上的血甩在地上,沈聲答道:“嫁給那個男人,我一輩子都不後悔,就算化為白骨,亦無怨無悔。”

聽到“一輩子”的時候,太甲真人突然笑了,笑著說:“好啊!那小子的一輩子很快就要完了。到時候你和師叔回山門。如果不想回山門,你也可以改嫁別人,只要再也別和那小子扯上關系就好。就算師叔求你了,行嗎?”

郁紅枝斷然答道:“甫郎是我今生第一個男人,也是最後一個。師叔不必再勸了。”

語罷,郁紅枝化作一道風,飛入一個青光彌漫的洞窟之中。

太甲真人剛要追進洞去,忽聽身後有人喊道:

“等等!你為什麽說那小子的一輩子就要完了?”

太甲真人回頭一看,正是剛才救醒自己的蘇季,於是答道:

“當年連我師父都死那孽畜手裏,那小子豈非更是在劫難逃。”

“你師父是被什麽殺死的?”

“那孽畜精通一種叫做長生訣的法門,又叫長生誅心咒。它能讓人長生不死,永遠活在痛苦之中。解除這個咒語的方法只有一個,就是殺死那個中招的人。除了別人幫他解除痛苦之外,再無它法。我師父當年就是中了這個法門,是我親手用鋒兇劍結束了他的生命。”

語罷,太甲真人陷入一片哀痛之中。

“難道就沒有躲避這法門的方法嗎?”

太甲真人嘆道:“長生訣用的是一種玄冥之氣。玄冥之氣與玄清之氣水火不容。那孽畜將玄冥氣註入別人體內,以此擾亂別人身體裏的玄清氣流動,從而破壞那個人的**。無論闡教還是截教,都要以玄清氣修煉,但凡體內具有玄清之氣的修士,就一定會中招!”

蘇季稍微想了一會兒,又問:“如果把你的玄清氣註入到一個擁有玄冥氣的人身體裏,是否也會出現長生誅心咒的效果?”

“按理說的確會如此,但我並不會長生誅心咒的口訣秘要,還是無法做到。”

“並不是要你去做,而是……”蘇季欲語還休。

太甲真人聽出他的言外之意,想必蘇季心中已經有了辦法,只是礙於擔心隔墻有耳,才沒有說出來。他吐納運氣,將食指輕輕叩在蘇季的眉心處,用讀心法門窺見他心中所想。

片刻過後,太甲真人臉上露出一抹驚色,隨即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。

蘇季看得出來,對方已經同意自己的想法,於是說道:

“走吧。”

“哪去?”

蘇季微微一笑,道:“當然是去會一會那個蘇婆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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